某个大年初六,爷爷找不见人了,从早上出门现在中午了还是不见踪影。爷爷在他们那辈里排行老大,这里的排行包括了两代的直系, 就是他爷爷的所有孙子排行,那年应该七十多岁了。七十多岁的人,闪了一下就找不到了,这可咋整?
奶奶从队里的大路上一路问过去,回来后很生气,原来早上遛弯的时候被他的“小兄弟”拉到家里非要和他“大哥”喝一杯。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奶奶坐不住了,叫我爹去把爷爷“找”回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了,爷爷已经喝得很“到位”, 奶奶一遍埋怨“小兄弟”不懂事,“都这么大岁数了,叫人总得有个哈数”,一遍质问“你咋还和他们年轻人喝酒呢?”, 这个时候爷爷就会讲起另一个家族传说——他年轻的时候去拾粪,某某村的谁谁谁“谝的很“,说自己特别能喝,爷爷不服气, 直接拿了一瓶白酒一口蒙完,对面直接吓傻,以后再也不敢造次。
顺便说一下,拾粪是因为当时还是记工分制度,家里人多,所以需要更多的工分,当时化肥并不普及,所以公社需要“有机肥”来补充, 所以拾粪也可以挣工分。一般爷爷会“吆”个驴车,带着白面馍和黑面馍,一去就是好几天。白面馍是用来“贿赂”城里的掏粪工人的, 黑面馍是自己填肚子。
说回正题。“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句话,在我们家,是女性专门用来嘲讽男性的,而且只有在喝酒这个特定的语境下才会用, 还有故意把“五经魁首”说成“五指魁首”,用来嘲讽划拳的时候非要像书生一样争个高低的幼稚大人。查了一下才明白这句话的来历, 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总之真是很有文化、很贴切。
一般大年三十我们的传统是中午先包一部分饺子,活人不会吃太多,主要用来下午祭祖,目的是“让先人先吃”。祭完祖, 家族的所有男丁们一大帮子人会先经过大伯家,这个时候大伯会说,“走,进去坐坐再回”,这个“坐坐”,看到这里,你懂的, 大家就一窝蜂的涌入大伯家里。我们不叫大伯或者其他的叫法,我们的大伯叫“大爹”,相应的,大伯母叫“大妈”。
大家进去的时候“大妈”一般在煮饺子或者蒸包子或者煮羊肉,或者同时在做。大人们都做在沙发或者凳子上聊天,小孩子们就打打闹闹或者放炮。 等吃的好了,会叫来家族里的女性,包括一个队里的姑姑姑父,我们叫“大娘”“姑爹”,大家一起吃完之后,女性嗑瓜子聊天看电视, 打发小孩给爷爷奶奶煮烂一点的送过去,小孩(我和堂哥)除了常规项目,有时候还在路上装鬼吓人。接下来才真正步入“坐坐”的正题——喝酒。 一般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五六点,天还没黑。
碟子里有六个小盅子,第一轮是端着碟子互相敬酒,第二轮开始就轮流坐庄划拳喝酒,就这么玩,玩到啥时候呢,第二天早上天亮。 我小时候一直不能理解,这有啥好玩的。反正就是第二天收拾的时候会有一箱或者一箱半或者两箱看上去还是好的, 其实已经空了的五百毫升的白酒瓶子。
搞笑的是,有时候还会有多余的半瓶出现,估计是倒酒的人也喝得分不清楚哪个有酒哪个没酒了。
好朋友们在群里约陈年茅台(这句是凡尔赛文学🐶 ),写下这些。